就和遊戲篇的內容一樣，其實不少東西我在很多地方都零零星星地說過了。可以參考看看 ∑ 電玩：今年是「老 IP﹝Intellectual property 智慧財產﹞」來死之年嗎？、∑ Deus Ex:：Deus Ex: Human Revolution 如果發生在現實世界...... 和 ∑ Deus Ex ─ 為什麼 Deus Ex 是 RPG 的經典 ﹝劇透有 這些文章中的內容。有重複的部分我盡量不再贅述，把焦點放在沒講過的東西上。
科幻小說常常被認為是一種未來預言的題材，但未來的不可知和複雜、是在偉大厲害的科幻小說家也不能掌握的。例如機器人和基地系列的作者、美國科普之父艾西莫夫，在他早期的作品中，完全沒有「電腦」的存在。即便他勾勒出的未來世界是一個充滿了機器人或是人類在數萬光年的銀河外發展的故事，卻缺少了這個真正成為我們現代世界最重要的一部份。
1951 年發行的基地在題材、格局和創意上，少有可以匹敵的科幻作品
其實艾西莫夫已經是很有遠見、在知識上最淵博的人類之一。例如在 1980 年代，他就認為網路有一天會發展成什麼都有、不可想像的超大知識網。而我們現在也真的有網際網路。但我想行動設備像是手機的發展，也是艾西莫夫想不到的。艾西莫夫在 1992 年去世，到今天我們還沒有發展出他小說中的機器人來，但這個未來的五光十射卻又不輸給小說家裡的描述。
艾西莫夫不只是科幻小說家，著作等身的他、也是美國的科普文學之父
圖片來源：http://agreenliving.org/isaac-asimov-explained-climate-change-in-1977-video/
我想要講的是，科幻小說再怎麼前衛，它必竟是所知所見都有限的凡人寫的、它有它時代和作者見識上的侷限。很多早期的科幻小說，拿到今天來看，會覺得它描寫的內容很荒誕，不只不符合現實、也和真實的發展脫節。但絕大多數優秀的科幻小說，它們真正專注的往往是一兩項主題。藉由這些主題的討論和發展不斷延伸，成為一扇未來之窗。打開窗戶，我們能看到在其他地方看不到的景致。
Twenty years ago. I gave the world augmentation technology. I thought I was giveing it a bright future but insteasd. I gave it the means to destroy itself.
Deus Ex: Human Revolution﹝DXHR﹞同樣也以未來世界為背景，並且所在的時間點其實不是很遠 ─ 2027 對我們很多人來說，也許一晃就到了。十五六年對於歷史和人類的發展來說，更是微不足道的長度。所以 DXHR 所呈現的世界，其實和真實現代沒有太大差異。我在遊戲篇畫面和場景心得提過這一部分了。我想大體來說，DXHR 的概念設計和場景美工作得很出色，然而如同對畫面品質的感想、在細節設計上不免讓人有些失望。
當然還是有不少精心的設計：像這個咖啡吧看起來還真不錯
這部分不能當成是 DXHR 也有前面提到的「科幻小說的侷限」，應該比較接近製作公司 Eidos 在偷懶：家具、室內場景的部分，雖然看起來也是很精簡，但我倒覺得還 OK。搞不好未來世界真得大家都流行用這種造型簡單的家具，然後大家都和蘋果已故創辦人賈伯斯一樣喜歡把家裡弄得空空的。
但遊戲中的電視，雖然大部分都是大螢幕平面，我也希望未來家家戶戶都是用這種螢幕，但是 Eidos 你們只放上一些靜態圖片再加上一點配音，這是 2027 年的科技或是 2011 年的遊戲製作水平嗎？這跟 2000 的 Deus Ex 裡的內容有什麼不一樣啊！還是你們覺得不應該做得比 2052 年的遊戲世界還炫？加個可以看的短片動畫鑲在遊戲場景中，這才對得起今天的遊戲產業吧。相對地 DXHR 的報紙的設計就炫了一點，至少會自動切換的圖片、表示未來我們都在使用電子紙了。
這個電視上的畫面幾乎不會動......
但書籍的部分我就不能接受了，我不相信未來大家看書都是在看那種藍色資料版。但更誇張的是那個電腦......雖然我不是要 Eidos 做一個虛擬的 Windows 2027 之類的畫面，但起碼不是一個 DOS 等級的純文字介面吧。純文字就算了，大家的電腦裡放的都是 E-mail......這怎麼可能？2027 年還那麼多人在用 E-mail？就算是今天大家使用 E-mail 的量都已經減少很多了吧。Facebook 呢？即時通呢？推特呢？這些服務或公司在 2027 年的時候都自動毀滅了嗎？大家退化到使用純文字 E-mail 時代？一些在未來更應該出現、很炫的新科技，例如 3D 全像通訊，只出現在動畫內容中，遊戲實機還是使用 E-mail 科技石器時代。
我們還是可以在這些 E-mail 發現一些有趣的內容和不同角度的觀點
當然不論是書籍、還是 E-mail，裡面的內容是有可觀之處的，在另一種層面上也提供了不同的遊戲樂趣。但對我來說，這樣單調的文字，形同英文閱讀測驗，並且一點都不時髦。老實說，要做出一個很炫、有很多新科技和創意的未來世界，應該沒那麼難，如果 Eidos 認真想做的話，應該把那些 E-mail 變成 3D 全像通訊、書籍換上比較合適、比較有創意的排版、電視起碼放一些可以看的短片。
遊戲中的報紙會不斷更新時事，讓玩家知道整體狀況的變化
當然做這些東西要成本、人力和時間，但為了呈現一個更生動、更有說服力的未來世界，有這些內容會更好。或起碼，讓這個世界的多媒體可以有現代世界的水準，不要讓我以為這段時間電腦、影視這些高科技產業發生了什麼毀滅性的災難。也好對得起一個 2011 年出品的電玩遊戲應該有的水平。
你在玩什麼？最新的 PSP 嗎？
在 DXHR 可以看到很多時尚風格的場景，並且也更貼近生活。例如旅館、公寓、雜貨店之類的。這讓玩家以 RPG 勇者的身分「偷拐搶騙」時，可能會有些怪怪的。太接近現實的場合，可能會讓玩家對自己的「不良」行為有罪惡感，不過反過來也讓這些活動更刺激、增加了不一樣的情調。
別擔心、小老百姓，我只謀財不害命
但我覺得整個遊戲設計得最成功、也是最有特色的場景類型，就是辦公室 ─ 沒錯，實際上 DXHR 就是一個在講公司之間商戰的故事﹝只是暴力了一點......﹞。不論是主角 Jensen 所屬的 Sarif Industries、敵對的 Tai Yong Medical﹝這應該要有一個正式中文名稱，這可是中國的公司。是叫「大勇醫療」嗎？﹞或是媒體公司 Picus TV，都是玩家遊戲的主要場景內容，也都有各自的特色。例如 Picus TV 的編輯部，和現實中紐約時報的編輯部配置幾乎完全一樣。而 Tai Yong Medical CEO 的辦公室，確實富麗堂皇到一種程度、是 DXHR 少見的雍華風場景。
這是 Picus TV 編輯部，卻已經人去樓空......
這是真實世界的紐約時報編輯部，和 Picus TV 編輯部很像吧
圖片來源：http://deusex.wikia.com/wiki/Picus_TV
但其實最簡單的辦公室也是有不少有趣之處，例如很多同事都在辦公桌上放著的能量補給﹝長得很像巧克力棒﹞，彷彿是老闆有提醒它們的員工說：「我們保安部主任會經常到處亂跑亂翻，你們放一些巧克力棒讓他可以找來吃。」─ Jensen 你還會跑去自己公司的辦公室撬開大門、駭客同事電腦，你真的是這家公司的保全嗎？
這是同事留給我的吧，真貼心
遊戲呈現的是一個線性關卡流程式的內容，但就和類似作法的 RPG 或其他種類遊戲一樣，中大型的場景都有支線任務和可探索的內容。DXHR 這部分表現得算是不溫不火。但和一些沙箱型 RPG 像是上古卷軸、神鬼寓言這一類遊戲比較，雖然 DXHR 在過關作法自由度的表現可能還在它們之上，但相對地卻缺乏不同行為造成的後果帶來的更多反饋。
例如初期玩家必須要到警局地下室搜查屍體，完成任務的作法非常多種。但用什麼方式完成、卻又沒有太大的結果差異。如果我用血洗警局的方式完成這個任務，你會發現好像沒人注意到這樁「慘案」，外面的警察還是在克盡職守，絲毫不知自己的總部被人滿門抄斬。而警局裡死光了一票警察，也對未來的遊戲發展沒什麼影響。
現在上演的是瘋狂暴徒大鬧警察局的戲碼
其實我並不全然欣賞那些沙箱 RPG 的遊戲內容，我也不認為那種做法就一定是更好的遊戲方式。但它們到底是走出了很多的新意，並且有很高的遊戲性價值。DXHR 做到了多樣化的過關方式，卻缺少這些方式帶來的後果差異。即便是最俗氣的「道德值」設計，都可以讓 DXHR 的遊戲內容再往上提升一個層次。當然遊戲並非缺乏選擇造成的結果差異，你可以決定很多人的生死，並且確實在遊戲劇情中產生了一些影響。但這些還是不夠的。畢竟線性關卡的設計，被很多遊戲特別是這個世代的動作遊戲，發揚光大到很經典的程度。DXHR 想從其中脫穎而出，那就不能不繼續在更多可能的遊戲機制上努力。
Just… be careful. Adam. Because everybody lies.
我在 ∑ Deus Ex ─ 為什麼 Deus Ex 是 RPG 的經典 ﹝劇透有 最後一部分有略為提到劇情上的比較。我認為就結構面和故事大體內容來說，DXHR 是相對薄弱的，輸給 Deus Ex，也很難被稱為一個偉大的劇情。
這隻手背後代表的勢力會在未來發揮更多影響力......
但 DXHR 在這部分有兩項優勢。第一，電玩產業累積了數十年多媒體敘事的功力，尤其是這幾年的 3D 動畫演出有突飛猛進的發展，讓今天的多媒體劇情表現，和過去只能使用文字和少量圖片、技術有限的動畫等方式，不可同日而語。這就跟只要有一個緊湊的節奏，再加上酷炫的特效，劇情普普通通的好萊塢大片也可以讓人看得很爽。DXHR 有一個獨特的、在水準之上的遊戲過程。而整個遊戲的環境和節奏，都掌握得很好，好到讓整個遊戲是值得一玩的。
Eliza 是相當有神秘魅力的角色
像是遊戲中的對話場景，都設計得不錯。如果玩家有強化社交能力，在特殊對話的時候、還可以得到更多資訊，並且有機會用不同的方式完成對話。雖然這部分略顯浮誇，其實只是一個類似傳統對話分支決定影響力的判斷方式、和加上了特技影響的特殊對話選這樣的設計。但考慮到越來越不用腦的 BioWare 式對話輪已漸成市場主流。同樣用了對話輪式的 DXHR 起碼還提供了一個「看起來」需要用心思考的對話內容，已然難得。
各種資訊和顯示內容，讓對話感覺起來更有深度和彼此攻防的角力
就如同我在 ∑ 電玩：今年是「老 IP﹝Intellectual property 智慧財產﹞」來死之年嗎？ 中提到的，DXHR 在利用第一人稱的對話場景上面，其效果根本就是出神入化。也許還有很多玩家會覺得用第三人稱可以同時看到主角和 NPC、在發揮劇情場面上會更有空間，但 DXHR 的所有以第一人稱製作的對話相關場面，都可以當成相關製作的典範，證明用第一人稱一樣可以做出動人心弦、張力十足的劇情對話場面。我也很期待未來可以有更多遊戲可以帶來這樣的互動體驗。
你沒發現有人很火地瞪著你嗎
出色的對話演出和遊戲流程替遊戲加了不少分數，另外一項 DXHR 的劇情優勢，就是主題：確實這數十年的電玩裡，我們看過各式各樣的遊戲內容，有的非常有深度。但真正觸及到社會現實面以及寫實未來的，卻少之又少。至少什麼外星人入侵、上古龍族回歸、神秘邪神降臨、飛車黑幫橫行，應該不會是我們要面對的未來﹝當然，核武戰爭讓我們回到黑暗時代，倒不是不可能﹞。DXHR 的人體改造主題，可以說是一個優秀的科幻主題。正如本篇心得一開始提到的、科幻主題就是未來之窗，我們能從這其中看到可能的未來。而 DXHR，就是用電玩做出了這樣的一扇窗。
想要什麼改造，到診所動個小手術就搞定
也許 DXHR 的未來只在十多年後，但考量到這個世代發展的節奏，我想沒人會低估這十多年我們到底可以走得多遠。就如同我在 ∑ Deus Ex:：Deus Ex: Human Revolution 如果發生在現實世界......裡介紹的人眼義肢影片和 Gamespot 的短片，都有提及這些人造器官和肢體的發展。DXHR 裡能飛簷走壁、透視破牆的 Jensen 或許誇張了一點。但當整形美容都已經不再是醫療，成為一種「時尚」的時候，只是為了好玩、而不是必要，替自己裝上人造器官來搞炫，恐怕是一種很可能的未來。
這些在上海紅燈區工作的姊妹們也因為「市場需求」，被人強迫進行改造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說，DXHR 在呈現這個問題的爆炸性和張力上並沒有做到很出色的程度。當 Jensen 追著線索、拼命尋找被綁架的科學家和幕後主謀時，對於這個遊戲主題的著墨以及讓玩家對這個題材有更多反思和迴響的做法就有限了。
Hugh Darrow，你同時是代達羅斯、也是伊卡洛斯
But does this mean I have the right to choose for everyone?
一般來說、在這種狀況下，很難帶出一個真正具備血肉和高潮有力的結尾。但再一次的，DXHR 使用了題材的獨特性彌補了這個缺陷：遊戲的結尾，玩家將在一次的接觸各方面的重要人物、聽取他們的看法。玩家必須重複審思每一種角度的哲學和利害關係、決定最後的未來。
你的老闆是站在要積極開發改造科技的一方
我並不全然欣賞這樣的設計，特別這模仿 11 年的 Deus Ex 結局做法很嚴重。在 11 年前這是獨步業界的設計，但在今天應該要有更多不一樣的東西呈現出來。更何況只是按個按鈕就做出決定，相較於 Deus Ex 的作法是一種倒退。不過如果回到遊戲的經驗、帶給玩家在娛樂性和知性上的感受，這個做法並不壞。模仿舊作的結構，和內容好壞，其實是兩碼子事的問題。
下決定吧，讓一切歸於塵土
新增加的自爆結局倒稱得上是神來一筆，這是當年 Deus Ex 沒有的選擇。從這點來說，DXHR 還是有作出一些新意的。至於「Discovery」式的破關動畫，可能也是一種業界創舉。雖然我還是比較欣賞一個可以和遊戲內容有更多契合、例如讓遊戲中的人物出來說說話的那種破關動畫，但這個也不壞啦。只是偶爾為之是有很特色，如果每次都用這種方式，恐怕也不太好。
卡片背後是什麼樣的未來呢？
嚴格來說，在人體改造的未來發展這個主題上，DXHR 整體劇情並沒有提供太多的新意和更深入的反思，不能說是可惜的。但至少它做出的成果，讓我們知道，電玩遊戲也是可以討論一些很現實、很有發展性的主題，不是只有形而上的奇幻哲學和脫離現實的風花雪月。而我一直都相信，電玩遊戲是這個世代的媒體顯學，如同過去的文學、音樂、影視一般。除了它應該要提供的娛樂性之外﹝這還是最重要的﹞，我們還可以跟著它們一起走得更遠、走向未來。
“But I do know I’m not about to let anyone in this station, including myself, stand in their w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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